暗夜（23）
自那次和喻文州不愉快的谈话结束后，黄少天就再也没见过喻文州来到这个房间，更别说说上一句话。
他在屋子内到处转悠，过了好久，才走到门前打算碰碰运气。事实证明，他的踌躇都是多余的，喻文州并没有打算关住他，这扇门一直都可以打开。
在黑暗中待太久，从外面照进来的光始终是刺眼灼热，他眨了眨眼睛，尽量让自己适应过来。
“啊，他出来了，怎么办？”
“主人说了，不用拦着他。”
两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，他定睛看，是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女，而且这两个侍女似乎还进过这个房间。他往前走了几步，发现这两个侍女确实没有拦着他，而他听见她们口中的主人，应该就是喻文州了吧。
“等等。”其中一个侍女叫住他。
黄少天停下脚步，回头看着她，只见那个侍女动作端庄礼貌，但冲他说话的态度却不怎么留情，“虽然主人把你留在这，但不代表你能为所欲为，给你个忠告，不要得寸进尺。”
为所欲为？得寸进尺？这是在对他说？在这个冰雨都使用不了，满是吸血鬼的地方，他又能做些什么？
黄少天没有说话，只是冷静的看了她两秒就转身离开，任两个侍女在背后吵闹。
他从这座宅邸走出去，一路下来他发现，这座宅邸非常大，但佣人却非常少。整个空间显得非常空旷，装潢古老却优雅，还带有一些东方建筑的气息，宅邸周围全是植物，和人类世界的那些贵族房子没有差别，阳光还是能照在这些植物上，雨露还是能滋润到这片土地中。
他走在花园石路中央的时候停下，闭上眼，深呼吸。微风带起额前的短发，还将吹来了蔷薇细微的芳香，一直杂乱的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，他又想起了喻文州。
在这之前，他从未仔细想过他和喻文州之间的关系。敌人？他没有想伤害他的心，也没有站在他对立方的立场；朋友？他只是在他的谎言下共同相处了小月，其他的早就在他们暴露自己的时候破碎崩坏。
他看到喻文州会生气，因为他对自己真诚的欺骗，因为他对自己秘密的窥探。但他也会无奈犹豫，因为到现在喻文州都没有伤害过他，连和他说话的语气都是小心温柔。
可是，现在他又该怎么面对喻文州？
“人类？”
一阵风刮过，将落下的花瓣都吹散在空中，在这形同漫天花雨的地方，黄少天看见了一个打着洋伞少女，一个有着白发长发的吸血鬼。
“你就是文州带回来的人类？”少女走近他，一双红瞳摄人心魄，他这才看清楚，这是一个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吸血鬼。
少女的皮肤和头发一样白皙，身上穿的却是和白色相差巨大的红色，大红色的裙子紧致的包裹着少女的身体，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手臂，裙摆落至少女的大腿，修长的小腿下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，性感又美丽。
人类？看来喻文州并没有暴露他拥有冰雨这件事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少女问。
“黄少天。”少女的眼睛有一种魔力，会让人看着就不自觉地回答。
少女的脸突然凑近他，漂亮的双瞳仔细地观察着，“和那家伙说的一样，的确很好看。”
黄少天从少女眼中看见的并不是夸奖，而是露骨的轻蔑和鄙夷。
“和以前的那些家伙比起来，你是最好看的。”
以前的家伙？
见少天一脸疑惑，少女笑了笑，解释说，“我本来是想去看看那家伙口中的‘美人’到底长什么样，可是我到的时候侍女告诉我你已经离开了。”少女走到一边，折下一只蔷薇，放在鼻前细细嗅着，“既然不是血奴，那么文州留着你，必定对他有用。”
少女将花瓣捏在手心揉搓了几下，放开手时就已经变成了小瓣的花碎，“毕竟，在那张床上躺过许多没用的人，都死掉了。”
那张床上？他睡的那张床？少天的心里咯噔了一下，突然感觉胃里翻滚，就算只是想象，他也能感受到那张床上堆过多少人的尸体，鲜血侵染了多深的床被。
少女看了看少天难看的神色，露出满意的笑，“不过放心吧，你不会这么早就死掉的。”
“对了，差点忘了自我介绍。”少女离开前，朝着少天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。
“我是安琪，是文州的未婚妻。”
未婚妻？和他有什么关系，何必故意强调这层关系，反正他和喻文州之前剩下的只有防备和谎言罢了。
可是，为什么心脏会这么。。。。。。疼？
是冰雨的躁动吧，他骗自己，他想离开这，现在就想离开。
他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，踩过齐膝的灌木丛，蔷薇花下的隐藏的尖刺割破他的皮肤，黄少天的眼里是慌张的，心里却是空洞的。
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，直到他的面前出现的一堵高墙，上面爬满了绿色的植物。
黄少天却再也无法再向前踏出一步，并不是他不想离开，而是他的脚腕上有如同锁链一般的东西将他锁在这里，锁链很长，长到可以走到这个宅邸的每个角落，可就是走不出这里。
喻文州把他囚禁在这里了。
“你想离开这里吗？”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。
他感受到喻文州从背后抱住了他，不是实物，没有温度，“你会放我走吗？”
“成为我的人吧，少天。”喻文州把脸埋在黄少天的肩窝处，透软的薄唇紧挨着他脖颈的皮肤，细细摩挲。
黄少天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，他深呼吸一口，然后说，“喻文州，我们谈谈吧。”
“少天，我真高兴，还以为你不想见我。”
整个房间被柔和发灯光包裹着，这么大的房间中只摆了一张小小的桌子，壁炉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燃烧着，时不时溅出一点火星。
侍女将餐点端上后就离开了，偌大的房间里，只有他和喻文州面对面坐着，无论是这餐桌还是这桌上的菜品都让他无比熟悉。
“这些东西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。”
桌上的东西是最后一次在梵蒂冈的那间房子里，他做给喻文州吃的。
“尝尝这个蘑菇汤吧，我已经尽力去还原那个味道了。”
连碗的形状和花色都同那时的一样。
“喻文州。”黄少天看了一眼那些餐点，内心实在有些复杂，他不明白喻文州到底想做什么，这个人实在是太复杂，他看不透。
“嗯？”喻文州望向黄少天的眼神温柔。
“这么做有意义么？”他们又回不去。
“我希望有意义。”如果能改变未来。
“为什么要留下我？”我和他们一样吧。
“我需要你。”我想你留在我身边。
果然和安琪说的一样么？黄少天低下头，不去看喻文州。他从出生起就是胆小的人，有些事他不能做也不敢做，他不主动走近别人，也不敢留人在心里。
喻文州不一样，或许是从他捡到这个孩子起他就知道，他们太相似。他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快乐，还有一些其他不知名的东西。也许喻文州说得对，他们就是一类人。就算他见到变成大人的他时他也没觉得多惊讶，反而在心里觉得这似乎才应该是喻文州真实的样子。
他们都喜欢欺骗自己，从来都不轻易信任他人。
相似的人，总会相互吸引。
两人之间就像沉寂了一个世纪一样，最后黄少天打破这寂静，郑重其事地问。
“喻文州，你喜欢我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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